肆月陣雨

不要忘记拥抱的感觉

禁果

生贺 小朋友生日快乐

双警察 

莫名其妙  谢谢看到最后的你

我悲伤的一切,就是我热爱的一切。

——詹青云

 

 

他醒来的时候,天光刚刚透过来,穿过灰蒙蒙的云,喻文波侧着头靠在窗边,听到了噼里啪啦的雨声,七月份的A市,潮热的空气从窗户缝钻进来,在没有开空调的室内肆虐,喻文波很快就感到自己身上有了一层薄汗。

 

他伸长了手臂拿过自己扔在床头的手机,7:00,足够他现在去弄堂口的早餐点买杯豆浆再去局里顶替值夜班的同事。锁屏屏幕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新的消息,他盯着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因为自己昨天把网络关掉了。

 

从乱糟糟的被子里翻出来昨天胡乱脱下的短袖,踩着拖鞋去刷牙,顺带把关掉的无线网打开。消息的弹窗蜂拥而至,喻文波自动忽略乱七八糟的新闻以及无脑营销号,点开了内部群。

 

“今晚7点 伊甸园。”他粗略看了眼上面消息,单手打了字后点了发送。然后不管群里突然炸锅的几个手下,把手机直接扔到了旁边的置物架上,弯腰吐掉了嘴里的牙膏沫。

 

出门前喻文波站在玄关的穿衣镜前盯着自己看了会儿,整了整大衣领口,黑色的大衣显得他瘦而高,也衬的他脖颈处皮肤极白。喻文波看了一会儿,伸手抹了一下大动脉的位置,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低着头笑了一下。

 

“我来接你回家了。”

 

——

 

实际上姜承録已经记不清楚这是早晨还是晚上了,灰蒙蒙的天空让他透不过气,被扣在这里,干着最脏的工作,但是仍旧被许多人羡慕着。谁也不知道他每日每日的如履薄冰与从未断过的心悸。

 

挺直的脊梁里是积攒的黑色沉淀,姜承録把前辈留下来的警用通讯器藏在碎发下面,手腕上的精钢手表反射着头顶白炽灯冰冷的光,他看着窗下的车水马龙,攥着窗框的指关节苍白。

 

今天是七月二十三号,大暑,暴雨。

 

整个世界都热气腾腾的,随着浇下来的下雨从黑暗中苏醒,他好像能听到远处雨水被人踩踏的声音,或者是谁的皮肉又被刺破的声音。

 

但是这都不重要了,他想。今天他就会结束一切。

 

姜承録从西裤口袋里摸出来手机,摁亮屏幕赫然是一个少年睡着的脸,十七岁的男孩子靠在他的肩膀,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拍下了这张照片。身上的校服衬衫熨烫妥帖,胸口的铭牌上用漂亮的字体刻着他的名字。

 

“喻文波。”

 

姜承録看着出了神。他关掉手机,忍不住嗤笑自己,三年时间,还是什么都没有前进。如果忽略不计他千方百计往上爬一步步踏过的尸体以及头目偶尔投来赞许的眼神。

 

没关系,他想,今天我就会将错误弥补。

 

我会把当年偷吃的禁果还回去。所有,所有的一切。剁碎了,搅烂了,然后扔进最深的黑暗。

 

他扣上手枪,换上黑色的风衣,身上的黑色西装别着一朵热烈盛开的白色山茶花,头发甚至都稍微进行了打理,从别墅区去到那个地方需要4个小时的路程,姜承録确信昨天发出去的消息已经被线人传给了局里。

 

他特意去给自己,以及伊甸园盛夏中所剩下的禁果送葬。

 

头目已经坐在了车上,笑眯眯的看着他上车,一只手伸过来替他抚平了肩头不小心弄出来的褶皱,姜承録递过去一根烟,也跟着笑了起来。

 

——

 

喻文波坐在指挥车上,手机摆在一遍,进行着最后的倒计时,他毫不怀疑这会成为今年最大的也是最为夺目绚烂的案子,它从3年前绽放出最血腥的花,吞噬掉了那么多本该干干净净的灵魂。

 

包括姜承録。

 

他还记得三年前,那个时候也是夏天,大暑。喻文波和姜承録一起被指派跟随一个前辈去A市隐藏的贩毒组织做卧底,他们都是前辈从警校里挑出来的,于他们来说,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师父,更是一位父亲。

 

姜承録是,从小就是自己一个人单独生活的喻文波更是。

 

他们经验不足,但是胜在动作利索胆子也大,前辈毫不犹豫就选择他们跟随自己去收网,可能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毕竟前提是,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枯骨为他们造就了道路。

 

但是他们最后还是错算了一步,有个线人被控制着指认出了除了他们两个小警察之外所有人,头目狞笑着抬起来了枪,通讯器里最后的声音是前辈含糊不清的嘱咐。

 

“孩子们,开车,走。”

 

他们没打算执行命令,但是被安排在外围的他们跑到近处的时候剩下的只有被射成筛子的尸体以及零散几个剩下被推出来顶罪的手下。

 

以及那个哆哆嗦嗦的线人。

 

喻文波看着脚边尸体,又看了看线人。他深吸一口气,弯下腰,泪水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决堤,他再直起来腰,手也慢慢举起来了枪。

 

枪口正对着线人的命门。

 

扣动扳机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然而姜承録就在这一瞬间将他整个人揽进了怀里,卸了他的手腕。刺痛从手腕处传来,喻文波剧烈的挣扎,透过朦胧的泪眼他看到同事们将犯人带走,他看到了线人在不住的冲他磕头下跪,以及看到了前辈身下溢出来的血。

 

“我恨你。”喻文波等所有人都走了后,自己利索的接上手腕,看着姜承録,平静的说。姜承録背对着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挥手。

 

“应该的。但是不管重来多少次,我都不会让你杀了他。”

 

喻文波上了第一辆指挥车,姜承録随同去押送犯人。他们仿佛就此分道扬镳。

 

有时候喻文波也会想,十七岁的时候自己睡梦中的那个吻,到底是不是姜承録的,十八岁一起跑过一千米后的给自己的空杯子装满了温水的是不是姜承録,而现在,和他失去联系的,又到底是谁。

 

他看不懂姜承録,也看不懂自己。

 

——

姜承録是主动申请再次去执行卧底任务的,在这个四面楚歌的危险时期,他主动找上了门,将自己送进了地狱中,头也不回。

 

局里知道这件事的人甚少,他进入组织后唯一的联系就只有当时申请任务的老局长,就连喻文波,也是在一年后的某个冬天,才意识到他去做了什么,然后在局长办公室里撒泼得到了真相。

 

姜承録带着那句“我恨你。”进入了组织,他用尽了办法,处心积虑的暗算掉了所有对他身份产生怀疑的人,又一步步的爬到头目身边的位置。他曾经面不改色的接过掺了药物的酒一口喝下,事后去像是贼一样偷摸着去洗胃。也曾经恨不得一了百了,枪就在手里,但是剩下的理智却告诉他这还不够。

 

应该交由喻文波自己解决,他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他在无数个夜里盯着手机屏保发呆,一次次的摁亮屏幕,他不怕死,只是可惜自己也许再也没机会亲口对喻文波说出那句喜欢。

 

即便是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兴起的感情,姜承録仍旧小心翼翼的珍藏在了心里。即便如此,他也从不后悔当初阻止喻文波杀了线人的事情。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么做,就算是被他所仇恨。

 

此时此刻他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忍不住在想喻文波现在在干嘛,三年未见,还好吗?

 

——

“还有一小时。”喻文波不带感情的声音响在耳麦里,所有人都整装待发。

 

这位年轻却战功赫赫的警察从来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出警现场,然而不论在哪,对他的评价无一例外都是冷漠,不会笑似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只是看着就会心生敬畏。

 

听他同期工作的人说这位这么拼命实际上是在寻找什么人。但是没人知道那是谁,知道的也只是摇摇头,更多的详细情况却只字不提。

 

伊甸园是一个废弃工厂,曾经起了一个仿佛天堂的名字,但是没多久就倒闭了,从此无人问津,连开发商看到这块地皮也毫无兴趣。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这块地方确实成了瘾君子以及毒贩们狂欢的失乐园,毕竟它偏僻且无人问津,用来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再合适不过。

 

喻文波一手扣着耳侧的耳机,眼睛盯着面前的监控。他看起来冷静的像个精密仪器,实际上心里早就爆炸成了烟花。

 

想揪住他的领子问他为什么消失这么久,想问他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跑去做了卧底,想问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疑问太多了,堆在一起搞得头都要炸了。喻文波深吸一口气,手指用力把手里攥着的通讯器捏出了细微的裂痕。

 

指挥车外突然一片混乱,他冷漠的抬眼,再次扣住了按钮。

 

“提前来了,做好准备。一旦有问题,直接击毙,后果我来承担。”

 

他端着枪下车,然后在不远处寻找了一个位置隐藏好。在看到姜承録的时候呼吸都停了一下。

 

姜承録刚到伊甸园就瞥见了不少警方的人,他紧了紧握着的拳头,面上还是带着笑,拎着装满了现金的箱子,挺直了脊背。

 

头目和对方握手寒暄,昏黄的灯光照的那个男人脸上泛起了一层油光,姜承録弯腰把箱子递出去,冲着头目身后站成一排的保镖挥挥手,对方也了然的拿出了一直藏在身后的手提箱。

 

两边都笑开了花,姜承録撑着伞,心想这场暴雨为什么还不听,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扣住了自己的左耳。

 

与此同时,在场所有警方的耳机里都传来了一句和喻文波有三分相似的命令。

 

“行动,除头目外全部击毙。”

 

——

 

后来还有人回忆起来那天,只是摇头叹息。那天的交火是平静了十几年的A市最盛大的庆典,不断有皮肉被撕破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蜂拥的毒贩手下像是苍蝇一样的数量众多。

 

只是这次的警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因为自信而贸然行动的警方了。他们做足了准备。姜承録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他在等着预料之中的疼痛从太阳穴炸开,而后贯穿他整个人。也许胸前用来送葬的白花也会被染成红色。

 

但是他没有等到,喻文波在他抬手的一瞬间就直接开枪了结了距离最近的那个毒贩,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钳制住了那个刚要掏枪的头目。

 

他毫不犹豫,卸掉那人的腕骨后就把他丢在了一边。

 

他们的耳边是不断炸开的子弹的声音,等一切都慢慢平息后姜承録盯着面前的喻文波出了神。喻文波侧耳听着他们汇报情况,点了点头后一把握住了姜承録的手。

 

姜承録觉得腕骨都在隐隐作痛。他看着喻文波干裂的唇瓣,突然弯腰吻了上去。

 

“你还恨我吗?”他喃喃着问。

 

“我爱你。”喻文波说。

 

伊甸园中的禁果被清算干净,他们在这个失乐园中,在一片红蓝灯光闪烁中,将彼此的嘴唇咬出了鲜血。

评论(3)

热度(112)